原来在沈花开去镇上的时候,恰巧胡郎中从其他村中巡诊回来。听说裴彦从县里平安回来,特意过来看看。仔细检查了裴彦的情况,又感叹了一句县里大夫的医术高明,随后与裴老爷子在院子里闲谈。两人自然地说起今年这糟心的天气和高的离谱粮价。胡郎中担忧的道:“不少村中已经有人扒树皮,吃观音土充饥了。”接着叹息道:“老天要收人,谁也没办法啊。”胡郎中走后,裴老爷子呆坐了一下午,心里像堵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喘不上来气。晚上他听说沈花开有了新的挣钱路子,便开始纠结。他自幼受教“大丈夫应心系家国,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可如今他手握救命稻草,却因一己之私不能将之公布于众,他心有不安。裴老爷子平生罕有这般矛盾,最终抵不住良心的谴责才开了口。见沈花开沉默,裴老爷子内心忐忑:“果子是你发现的,你要是实在不愿……”“可以啊!”沈花开干脆应下。“当真同意?那日后凉粉就不是咱家独门生意了。”这也是裴老爷子纠结之处。“没事,我还有其他赚钱路子,明天请里正来咱家吧。”“好,好!花开你是个有大格局的孩子。”裴老爷子声音拔高,带着颤音。送走裴老爷子,二人熄灯躺床上,除了外面呼呼的风声,屋里异常的安静。突然裴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祖父很少夸人,方才激动得很。”沈花开轻笑一声:“我其实有点舍不得。”裴彦不解:“那你为何同意?”沈花开说:“我若不同意,祖父为此郁结于心,不值当。”“再说。我也不忍心看着村民饿死,毕竟那是人命啊!”“就像救我一样?”裴彦问。沈花开冲了裴彦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了句:“睡觉。”翻身背对着他,结束对话。次日天还未亮,沈花开起来用橡子面擀了一盆面条,简单炒了个白菜和野菜。让裴霖去请了里正过来。吴里正也是讲究人,这时候家家缺粮食,不好大清早的空手来裴家,让老伴装了三个咸菜疙瘩,一同带过来。“里正叔您快坐,正好把您带的咸菜切了跟面条绝配。”沈花开手脚麻利,很快一盘子咸菜端上了桌。“里正,您尝尝这个面条怎么样?”裴老爷子端坐主位,打算让里正吃完了在说事。可吴里正哪里好意思真吃,夹起一筷子用手接着吃了,客气的夸了一句,放下筷子没再拿起来。裴老爷子也不藏了,直奔主题:“花开找到了让全村不挨饿的法子。”吴里正身子一抖,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裴大哥你快说,啥法子?”裴老爷子指了指面碗,吴里正低头细看,这碗面咋地了?沈花开在一旁佩服吴里正的好脾气,要是她碰到裴老爷子这么打哑谜的,非得掐着他脖子让他快说。就在吴里正急的额头冒汗的时候,裴老爷子开始从裴霖被橡子硌掉牙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沈花开给大伙做橡子面条。这也是今早一家人商量好的,先不说凉粉的事,只说这橡子面能吃,跟粗面似的。裴家人吃完了饭,撤了碗筷只留下了吴里正面前的那一碗,裴老爷子这才把整个经过讲完。吴里正大脑一片空白,低头拿起筷子,仔细的翻看。又吃了一口,细细品尝才惊觉口感更爽滑,劲道。裴老爷子不说话,看着吴里正把那一大碗面条吃光。又从缸里盛了一碗橡子面放在他面前。“晾干了就是这样。”吴里正眼里精光微闪:“老哥,这个真是橡子果磨成的?”见他面色郑重不像开玩笑,吴里正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裴老爷子不是个喜欢胡闹的人,再说事关全村人性命,他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那只说明这个橡子面真能吃。裴老爷子再次保证:“里正你刚才也吃了,我们全家都吃过了,是真的。”吴里正握着裴老爷子手,眼眶发红:“老哥啥也不说了,我替村里人先谢谢你,不,谢谢你全家,我这就叫村民到谷场集合,跟大家说这个消息。”吴里正松开手就要往出走,被沈花开叫住:“里正叔,我有个建议您听听。”吴里正点头让沈花开说。“我建议全村一起上山捡,然后统一分,省的因为捡橡子多生是非,您说呢?”这事往小了说是填饱肚子,往大了就事关人命了。为了多捡橡子,打个头破血流也是有可能的。吴里正很快想明白其中关卡,点头道:“花开,你跟我一同去,让大伙知道该谢谢谁。”沈花开想了想,拿上一碗橡子粉,叫上裴家人一同去跟着里正往谷场去。很快村民都聚集到了谷场,现如今三天饿九顿,根本没力气闲聊。所以整个谷场尤为的死寂沉沉。吴里正站在高处最先开口:“沈花开在山上发现了能填饱肚子的吃食。”这句话瞬间在人群里炸开了锅。饿红眼的村民涌向裴家人,裴沅吓得躲在沈花开身后哇哇大哭。“都他么给我退后,谁敢再往前一步,别怪我拳头不认人。”沈花开一声怒吼,把激愤的村民镇住。这可是沈花开呀,他们真是饿迷糊了,怎么敢直接上来围她。“都安静,你们要想继续饿着,就接着吵!”吴里正大喊一句。人群瞬间安静,接着就见他举起一个橡子果。“就是这个果子,一会都回家去拿上筐,每家每户出两个人到这集合,听我统一安排。”吴里正知道村民对这个橡子不陌生,故意没说怎么吃,就怕有人捡完了最后都拿回自己家里。村中还有不少孤寡老幼,吴里正得顾及他们的死活。忽然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句:“橡子果不能吃,会让人拉不出屎,憋死的。”村民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正是胡郎中的孙子胡天冬。